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师淑芳(Sophia)?
2003年,她在任宇昕(现腾讯集团COO)的推荐下,成为了腾讯的第530号员工,曾在腾讯游戏市场部、商务部、运营部多个部门任职。
工作11年后,她离职创业。后公司被龙图游戏收购,她先后在龙图出任EVP(常务副总裁)和COO,为公司搭建了全球发行体系,负责过《剑与魔法》《山口山战记》《热血江湖手游》等多款月流水破亿的产品,并主导了对韩国龙图的收购和上市。
如果不出意外,Sophia 可能会做一辈子游戏。但在2019年,她的人生却发生了重大转折——因为脊椎严重侧弯,疼痛难忍,她不得不停下工作,离开游戏行业。
不过在求医和恢复的过程中, Sophia又开启了自己的第二事业,创立了一家健康科技公司,研究艾草种植,做超分子精油技术....
如今,她希望凭借过去在游戏行业16年来所积累的认知和能力,把握机会,做出一个屹立于世界的中国品牌。「人生没有白走的路,在游戏行业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。」
以下为Sophia的自述,为方便阅读,内容有所调整:
01 腾讯的第530号员工我出生于1974年,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北京京东方。97年公司在深圳挂牌上市,98年把我派到深圳做首席证券代表,负责公司的对外PR,以及跟深交所、证券公司的日常沟通。
虽然我很早就接触到了投行业务,但我一直相信互联网将改变世界。所以2000年,我离职去了深圳热线做网站总监,然后在2003年进了腾讯,工号530。
那时候,我的梦想是在腾讯赚到能买得起宝马530的钱就好了。当然,后来腾讯带给我的收益远不止这个。
2003年互联网最主要的变现方式只有广告、电商、游戏这三种。虽然当时腾讯游戏的品牌小,人也少,但我认为相比之下,游戏行业会最有机会。因为广告和电商都太依赖平台了,个人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。
于是我就锚定了游戏业务,从腾讯游戏市场部,到商务部、运营部,除了研发,其它业务版块几乎都有涉猎。
随着腾讯游戏的快速崛起,我也参与了一些有趣的事情,比如INTEL和腾讯的跨界合作、页游时代《七雄争霸》的引进、早期腾讯手游的全球商务引进等等。
2008年,因为孩子上学,我从深圳回到北京,举办和参加了很多行业活动,也算是见证了整个中国游戏行业的崛起。
期间,我发现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,它的产品竟然被NCSOFT代理了。在那个年代,都是中国公司从NCSOFT代理产品,鲜有人能反其道而行之。最后我找了一圈,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名字:中清龙图。
这是一帮对游戏很有情怀的人,创始人杨圣辉在清华本硕博连读期间,带着「清华班」出来创业,而且代理给NCSOFT的,是他们的第一款游戏。后来腾讯不仅引入了他们的《QQ九仙》,也投资了中清龙图。
在2010年左右,完美世界的池宇峰,昆仑万维的周亚辉,天神互娱的朱晔,中清龙图的杨圣辉......他们身上的那种创业精神感染到了我,逐渐坚定了我创业的心。
人活一世,不就是一场关于体验世界的修炼么?我们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,那就尽可能拓展生命的宽度,尽可能多地去体验这个世界。在和平时代,我认为最好的修炼就是去做一家企业。
在创业时,人性所有的弱点都会被暴露,被放大。这个过程特别像玩游戏,每天要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,不断打开新的技能点,完善自己的战斗力,并且随着战力提升,遇到的副本也越来越难。这个过程,就是自我修炼的过程,充满挑战又让人着迷。
2014年,在腾讯游戏已经工作了11年的我。认为自己具备了从市场端、商务端到运营端的创业能力,在那年7月,放弃了还未兑现的近千万期权,离职创业,做了一家游戏发行公司。后来产品《全民闯天下》被微信游戏独代,累计流水做到了十几个亿。
不过创业没多久,杨圣辉就找到了我,说龙图即将上市,但原COO王彦直去做盖娅互娱了,现在急需一个懂运营和发行的合伙人。
那时我已经观察到,随着运营资源平台化和寡头垄断,单纯的发行公司将逐渐失去竞争力。而龙图凭借《刀塔传奇》(后改名《小冰冰传奇》)的发行成功,投资了很多研发团队,并且也在搭建手游自研体系。
龙图有产品能力,我有发行能力,两者能很好地互补。于是2015年,在公司被收购之后,我以合伙人身份加入了龙图游戏。
02 做高管有多难?在龙图,我要负责发行、市场、技术、运维、人力、财务、法务、投资……可以说是除了研发以外的所有业务。
坦白说,空降到一个公司做高管时,总是会遇到很多的阻力。而在那个时代,游戏公司的发展速度很快,像龙图这样仅仅一年就从百人做到上千人规模的,管理起来就更困难了。
包括我自己,也因为做人事调整,成立统一的采购部等动作,遇到过不少阻力和很多流言蜚语。
得益于在腾讯的职业训练,我一是加强和杨圣辉的沟通,确保和老板目标一致,清晰了解公司战略;二是打破部门墙,尽可能让工作变得透明,比如2017年,我们就试着推行了OKR管理体系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很多做法也带来了不错的业绩。
在龙图期间,我和团队做过很多开创性的事情。比如说,我们每年都是大年初二开始上班,然后在3月开春后的第一时间推出新品。和大厂错峰发行。《剑与魔法》、《热血江湖手游》都是这么上线的。
再比如,我们是行业里第一家拍网大(网络大电影)给游戏做预热的公司——为《热血江湖手游》做的《热血江湖之梦幻奇缘》,取得了不错的预热效果。在手游上市前就招募了十几万的老端游核心玩家。
虽然后来因为《小冰冰传奇》官司的问题,龙图没能在国内上市。但2015年,我带头完成了对韩国上市公司:线上教育公司Inet-Schoo的收购,将其改名为Longtu Korea,让龙图游戏在资本市场上有了一个平台。也是因为有这家上市公司,龙图游戏从韩国拿到了不少知名游戏IP。
工作之余,我还去香港科技大学读了个工商管理课程。当时的想法是希望通过系统的学习,建立关于企业的整体战略思考模型,以解决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,同时为龙图的全球发行招揽人才和市场资源。
今天回顾在龙图的日子,真的是痛并快乐着——几乎每天都是晚上11点后才离开办公室,如果工作紧急,干通宵也是常有的事。这样一周工作6天半,剩下半天就是补觉续命。
当年一个很典型的场景是,每天下班回家,洗个澡就到了12点,可辛苦忙了一天,总得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?我觉得对游戏人来说,2点睡觉根本都不叫熬夜,当时我爱玩《Candy Crash》,一玩就玩到凌晨4点。可以说,我时刻都处于一种紧绷、焦虑的状态。这种情绪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——据说人类有70%的疾病都源于情绪。
如果一切顺利,我也许会在龙图做一辈子。可惜这样干了几年之后,我的人生迎来了始料未及的转折点。
03 人生的转角2017年,我的后背偶尔会发痛。起初以为只是久坐导致的劳损,结果到了2018年底,便已经疼得坐立不安。晚上睡觉,只有等困意战胜疼痛才能小睡一会,但才睡两个小时,就又会被疼醒。
结果到医院拍片一看:脊椎侧弯45度,这个程度非常严重。我找遍了骨科名医,医生们的结论恨一致:要动手术,如果不动手术,大概半年到两年的时间里,我就会大小便失禁,乃至瘫痪。
于是2018年底,我彻底离开了龙图,也告别了游戏圈,专心寻找康复之路。
在原计划中,我下一步应该是去美国做手术。但在去之前的港科大校友会上,我无意接触到了一位中医,并决定尝试一次针灸。
那天晚上,我破天荒地睡了一个好觉。早上醒来之后,我忽然开始流泪——之前疼成那样,我从来没有哭过。但当时就觉得能睡这样一个好觉,真的是太难得,太幸福了。
其实我从小就对中医持质疑态度,但这堪称奇迹的治疗效果,让我不得不开始好奇,中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?既然针灸这么有用,那是不是可以先观察观察,而不是立刻去做手术?
于是我的人生从此彻底转向——人这一生,连自己的身体都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那还说什么去了解这个世界呢?
在接下来的身体康复过程中,我开始系统地了解和学习医学。最早是读了北京中医药大学的道医研究生班,通过“道、术、医、修”的研习,对国学文化和中医传承有了体系化的了解。
接着,我又去中欧商学院读了智慧医疗课程,学习现代医疗相关的产业知识和行业经验,包括制度改革、医院管理、医疗器械市场、医疗大数据、精准治疗、干细胞等方面的知识;另外,我还参加了北京大学的康养产业学习班,对整个康养产业有了大致了解。
就这样,我用学到的养生理念调整生活方式:起居有节、饮食有度、坚持艾灸和针灸,再加上现代医学的运动康复体系,最终用3年时间恢复了身体的健康。
在这个边调理、边学习的过程中,我决定进入大健康行业。
为此,我卖掉了深圳华侨城的一套房,自掏腰包投了2000多万,从零开始组建团队,还收购了一个门诊部,以老板的身份跟医生做更直观的沟通,了解真实的医学实操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而之所以选择艾草,是因为在中草药里,它的使用量一直稳居第一,从出生三天的新生儿,到耄耋之年均可使用;它覆盖了一产种植、二产产品、三产服务三个领域,整个年产值将近2000亿;而且这个赛道,目前面临着“产品虽多优劣难辨,灸法虽好没有标准”的困境。
最终我在2021年,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:深圳昭德健康科技。并推出了第一个品牌:艾唯久。
我认为今天的大健康产业,就是2000年的互联网产业,是中国百年难遇的战略窗口。这个窗口期大概有20年到30年的时间,我要抓住机会,做一个能屹立于世界的中国品牌出来。
04 来自游戏的降维打击人生没有白走的路。我过去在游戏行业上所积累的经验,在这次创业当中全部被用上了。
做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?是它的核心玩法。那对于艾草来说,就是种植种苗、加工工艺。
为此,我们通过植物基因技术,培育出了含油量、含绒量、药性最强的艾草种苗,并将其中两种进行了规模化种植。目前,我们是全国少有的,会对艾草种植做科研的公司。
之后,团队又用了一年半的时间,引入了植物超分子提炼技术,提炼出了全成份的艾草精油。如今依托这款精油的日化产品,已经卖到了香港、迪拜等地。
在未来,我们还会持续做更大的研发投入。像我最近正在做的事情,就有筹建香港科学园的研发中心,以及不断丰富产品线。
等产品的核心玩法做得足够扎实后,我们就要围绕这个核心玩法,去搭建外围系统。
不过和之前在游戏行业不同之处,这次TOB业务才是我的主战场。我们公司的SLOGAN是“知艾善灸,科技赋能”,这个赋能,指的就是赋能整个产业。
还记得我之前收的那个门诊部吗?我把它做成了一个「样板间」,给我的目标客户——非医疗性质的艾灸馆、中医馆,以保健为主的健康理疗馆,展示如何售卖我们的产品和服务。
我管理医馆,会把运营数据抠得特别细,尤其注意就诊人数(DAU)、初诊用户(新进)、用户购买了什么产品服务(ARPU)。
每个用户是男是女?几点来?从哪来?做了什么项目?是哪个医生负责?又是谁进行的服务?他们具体的症状,用户所有的细节都要做好打点和留档。只有知道了用户的痛点在哪儿,我才能针对性地推出议案和新品——真就和做游戏发行一模一样。
但这两者之间也有区别。比如现在我从来不看用户留存,而是更关注口碑传播的效果。
这个行业和美容院不一样,治不好,用户当然不会来;治好了,用户也就不需要再来了。我们坚持治疗一定要有效,而且不要开大单。因为如果在别的地方,治好这个小毛病,要花几千块钱针灸10次,而你这里只需要花300块钱,针灸一次,那客户身边但凡有个不舒服的人,他们都会推荐你。
不到三年的时间,我们医馆做到了5300个客户,累计服务人次超过2.5万,其中只有300多个客户来自广告,其他全部是靠口口相传来的,里面还有不少游戏行业的高管。
右为国家级蕲春艾灸疗法代表性传承人韩善明
这个店面今年盈亏可以打平,收入预估能做到1000-1200万。要知道,我们的成本可比一般的中医馆高多了:现在有十六七个员工,还有个运动康复中心,而且有的医生年收入大概可以拿到五十几万,而一般的中医,一年能有20万就已经很高了。
我希望我的医生可以有尊严的赚钱,他不需要开很大的药方,刻意延长治疗周期,去做高ARPU值;我们也不会推销充值,只有在用户主动询问时才提供服务。
这些标准化的服务,我们会向所有合作伙伴提供。另外,我会给合作门店提供国家地理标志(艾草原产地蕲春)和临床试验基地证明的授权,帮他们解决品宣、获客的问题,获得更多消费者的信任。
咱是干游戏发行的,过去投放的几十个亿,可不能白花。
我会通过线上投流的方式,给用过我们产品的用户,推荐离TA最近的、使用我们产品的线下门店;我们很了解本地生活的投放,如果客户有需要,可以委托给我们来代投;我们还提供了二十四节气的文案和海报,方便客户做线下和社群宣传。不过也有一个条件:拿了我的品牌授权后,你不可以砸我们的招牌,用其他厂商的产品。
大健康行业的商业模式非常多,我们也面临过很多诱惑。这一年我至少接待过七八拨人,他们说你这个产品太好了,我来帮你做代理,做微商,一年保底三个亿。有的同事很心动:别人能帮我们快速变现,为什么不同意?
但我知道,有些模式为了把货卖出去,可能会虚假宣传、夸大事实,甚至囤货,最后形成恶性循环。所以我告诉大家,我们花了2年时间,把产品打造成了一朵花。现在花开了,我们应该吸引的是蜜蜂,而不是秃鹫——和游戏行业一样,热爱、初心和追求极致同样重要。
也许未来在业务培训、用户体验和商业体系当中,我还会加入更多游戏元素。只是我不想把它变成一款以大R为主的传奇游戏,而是想把它变成人人都能玩的消消乐。
05 一生活两世我明年就要50岁了,别人都说李叔同一生过了两世,我觉得我大概也是如此:一世是游戏,一世是大健康。
如果我一直待在腾讯,可能有机会做到更核心的岗位。因为在我离开腾讯第三年,公司就给我打过电话,让我回去管一个部门;如果我没有离开龙图,我也相信自己可以把龙图做得更好。但你问我后不后悔?从来没有过。
我在游戏行业打拼16年,结果把身体累垮了,又在因缘际会下,产生了对医学的兴趣,想搞明白为什么人会生病,为什么中医会有效。这为我带来了生命和事业的第二曲线。
当然,我也很感谢游戏行业,因为在这次创业的过程中,之前16年的从业经历,给了我非常多的帮助。
你说我离开游戏行业了?没错,我已经不从事游戏相关的工作了,不过我仍然是那个关注用户体验,强调数据化运营,时刻保持学习和迭代的Sophia。我想更准确的表达是:我只是换了个赛道的游戏人。